如果今年的关键词不是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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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ember 26, 2022

这应该是一份年终总结。启发我写作的是另一场死亡。一场对于当事的人来说,突如其来的死亡。对于既处于事内又处于事外的我来说过于有迹可循,过于熟悉,于是引向的是恨。因为我相信这是另一场可以避免的死亡,当然在阶层意义上缺乏资源,金钱和智识导致的死亡是无法避免的,只不过我说的避免,可以让阶层导致的死亡来的慢一些。政治紧紧渗在个人生活里,渗在你无法买到菜的清晨,缺乏药物的冬夜,探望不到重病亲人的普通的下午;渗在发霉的土豆里。

可惜旋律属于大多数,苦难顺理成章化身成为娱乐、戏谑和调侃。对我来说现在大部分人体验的,是在过去因为隐瞒和区隔而没有流通的那些事件的受难的人的苦。楚门的世界越盖越牢固。不想批判助纣为虐的平庸之恶,一是它无知地太难看,二是会令我难受。我只得告诉自己记住这一切,但是不要记到压垮自己;只得告诉自己,生活下去,写下去。这一条是白教会我的。只要她还在把树叶捡回家,跑步,看她的书,鼓励我们生活和愤怒下去,我想我都会还好。

在培养自己的防御机制以后,读新闻无法疏解的心情只是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疖子,它未来爆开来的时候,我就会去听草东和张悬。我其实很反感现在在写作的同时,我没有一刻停止使用隐喻的方式来进行自我审查,去规避无法被阅读的风险。我的文字一边被写下,一边又是如此浪费和无意义的。

妈妈连续失去她的妈妈和外婆。

前一次,我们封在家中,而她需要去照顾奶奶。经受了一番荒唐的推脱和盘问,艰难开车到家。她走之前问我陪不陪她去。当时我极其恐惧死亡,料想了自己的崩溃,逃避了。后一次,我在海的另外一头,她卧病独自接受着这个消息。

我不知道对此还能多写什么。

她原先想要把后一次的细节都隐瞒,我又找到各种办法了解。我们总是这么远又这么近。近几年我和她发了很多次火维护自己的边界,偶尔又决定拓宽它,结果我们还是无法理解彼此。你要如何意识到自己不理性的敏感多疑的爱的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刻薄,而我要如何变得更耐心和冷静。

今天是阴天,暴风雪结束的第二天。外面又在飘小雪。外婆去世前一秒妈妈还在对我说圣诞快乐,希望我快乐。每当家里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感觉我像是黛安洛克哈特,突然从自己费尽心思守护的小世界被拔出来。早饭做了白菜炒蛋,奶奶经常特地做这道菜,只是因为我喜欢。现在家里的微波炉在灶台的正上方,超过我头顶一点点。我听着加热时电磁波发出的声音,觉得明年想做的是一件事情是要变得更诚实面对自己,也要学会留白,不要说太多话,不要说不合时宜的话。不要向别人表演;不要因为小心而战战兢兢,思前想后。真正享受一个人度过的时间,在能够见到亲近的朋友之前,从独处中寻找平静和安稳。我现在好像慢慢能明白安溥和宜农说的喜欢变老了。变老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生活的挑战还是一刻不停,但一些事情变简单了。

January 1, 2023

夜里猛烈地下雨,像地铁下站的脚步声。外面还是有分不清是枪响还是烟火的声音。

电脑送去检修了,昨天刚拿到。写作的思路被中断,也不像是年终总结了。仍感觉因为自己开了这个头还是要写完。也会继续用这个不是很贴切内容的标题。

因为如果今年的关键词不是痛,是什么?对你来说,会是什么。

今天读完了萨莉鲁尼的聊天记录,生活中的细节写得特别好。它们虽然乍一看看上去像是废话,但只有总是在留心观察的人才能写得出来。我挺喜欢的。她对现代人的困境也很熟悉。

此刻我的状态像“I just wanna cry all the time”的Fleabag. Instead, I just feel really restless, 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也没有那么强烈的表达欲,觉得自己写得不好。怎么休息都觉得没休息够。

前半年基本上是很灰暗地度过了。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一些被改变了再也回不去的身上的一部分,是对生活的确信和对维持和别人关系的希望。这一点被狠狠地摧毁了,像踩烟头那样,脚尖来回旋动。刚刚到芝加哥出门买菜,再坐公车回家这件事都让我觉得感激和幸福。临行前木子对我说希望这个城市能够对待我的赤诚。目前还没有碰到完全接住这一部分的朋友,但大多数人都是友善的。而且意识到自己有一段时间可以充实地生活了,我总是觉得有很多机会,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的确在这一个学期里面我做了很多事情,拓宽了认识的人的边界,并且会持续和他们联系。别人不真诚没有关系,我会守住我自己那一部分。小范在很久很久以前,也不算很久,大概是我17或者18岁的某个夏天。我们走在一段荒芜的马路上,她说,她希望我以后还是很干净的样子。不知道我在她眼里的样子有没有改变,但我的答案在这里。

我大多数时刻还是刘亚仁的角色在《燃烧》里面的样子,比他稍微好点吧。所以新的一年要变得勇敢一点,不要总是小心翼翼的,也不要老觉得自己丢人。慢慢学会去增长自己的底气。去认识更多人,自然地表达自己。这里的人都是堂堂正正的样子,嗓门也很大,想问什么想要什么就会提。

期中忙碌的前后想家得很,做很多中餐,听很多千禧年的华语流行抗了过去。期中忙碌的前后想家得很,做很多中餐,听很多千禧年的华语流行抗了过去。那段时间忙完一天的作业,晚上常常不睡觉,刻意不睡觉,在黑暗里面看很多做菜的视频。其实这学期都没睡好,基本上都用刷手机去避免面对”没有真人可以交流以及长久地要独自打理生活”的现实。

最近有一些生根的感觉,也许思乡带来的烦恼会慢慢变淡了。不需要和家乡有关的联系也能好好生活。它是暂时的一种替代,也是一种延续,它们会成为新的nostalgia。比如麦当劳的half sweet tea加了柠檬就是茶味不重的冻柠茶;Trader Joe’s的意大利饺子吃起来像荠菜馅,只不过粘了一点;面条的话,宽的意面更有嚼劲,比煮煮会烂的中式挂面吃起来更爽滑。

放假这段日子刻意让自己出门,平时的周末全拿来修复自己和写作业了,基本上除了去家附近买菜,不会去别的地方。日夜颠倒的作息让我总是临近日落的时候才坐上去城中心的地铁。Jackson站常常很臭,浓浓的尿味。Roosevelt 也很臭。以为常去的Washington能幸免,其实也没有。这阵子都是节假日,马路上人头攒动,有家庭,有游客,寒风里涌动着活力。我跳着步走在高楼之间,一点点把它们抛在身后,逆着人流走到湖边看夕阳。那一刻很像四百击的安托万。出门多了,对该去哪里的路线熟悉之后有一种自由的安全感。

抑郁的表现之一是对过往热爱的事情不再感兴趣。夏天的时候我让爸爸帮我去换吉他弦,换回来了我却一次都没有弹过。Kindle明明很实用,也不占行李。从高中用到现在了,上面有很多我的笔记,还有不同时期着迷的书。我没有把它带走。相机也是。这些赖以生存的东西,我都没有特别苦恼地放下了。等到我落地,觉得自己可以安心生活了,恢复了一些感知以后,才回过神来。可我也不赖当时的自己,我无法。当时的自己脆弱,缺乏判断力和定力,其实没有维持自己精神的东西,一部分死了。努力让肉体存活下去已经吞去大部分的精力。

我在听《挪威的森林》那段solo,很确信一定会攒钱买一把新的琴在海这边继续弹。以前技术不足的时候就一边吃瘪一边痴迷地练落日飞车的My Jinji,还有好多老牌摇滚乐队需要推弦的riff,但当时是多享受这样的练习呀。在地上坐到脚麻也就动一动继续弹。当时去上班就是为了买麦克风和声卡,这个目标实现了,也为了自己能够更加认真练习音乐而攒钱。结果每日的劳动和来回三小时的通勤只是让人一回家就摊在地上,无法起来。现在又想买吉他,又想弹琴,说明我好起来了。而且伍佰的歌真的朴素又动人,每一首都想弹弹看。他的歌支撑了我一个学期。在周围满是外国人的图书馆,我钻在头戴式的耳机里面,开着很响的音量听他唱“讓我飛 讓我飛 在夜空 夜空裡才會讓我的心和懦弱那頭離得比較遠“,一边悄悄用力点头,然后在心里大叫。相机有点贵,光用辅导写作的收入是根本不够的,如果有别的机遇,后面再想想办法吧。

差不多了。仍旧想写“今年”。今年怎么样,都过去了。糟糕的书影音记录,也没有关系。明年还有很多可能性。今年和我一样有过烦恼和苦痛的人,祝我们终将一起捱到新天地。我们很勇敢,我们会变得自由。如果我们想要,我们仍旧有自由。新年快乐。今年是第一次我没有听love, new year过年。那么,“Happy happy new year,我们的理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