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2023.02.05

二月了,我依旧把日期写成一月。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今年也会不经意地过去。天气很好的周末总是让我觉得陌生,安静得让人无法适应。还好室友回家了,醒来的时候能听见她做饭的声音,闻着说不出名字的香料的味道。这样还比较像在家的周末,虽然在她收拾完一切之后屋子又像沉在海底一样,除了水流的涌动,毫无声息。

妮姐给我寄了一个完成每日小活动的日历。那天我们一起看到的活动是“写下最后悔的事情,并撕碎这张纸”。我当时说没有,该过去的都过去了,都能接受。无法接受的已经是定局。况且也没有让现在的情况变得太糟。几周后的现在,我发觉过去的一些决定从本质上决定了我目前的模样和处境,以及未来的可能性,不由得觉得非常无力。但如论如何,我当时是无法拥有现在的眼界的,只能做着那些欠妥的决定。

最近的生活感受概括成两句歌词是:”我习惯了 生活是沈闷和孤单的总和“,还有“再给我一点 一点就好 好让我回到家/再看一眼 一眼就好 好让我回忆它”。前几天回家,错过了一辆车,另一辆车只开一半的路程,然后让乘客都下了车。我在半途中的地铁站继续等车,看到一个易拉罐躺在雪地里。突然觉得自己和它很像,也让我想起倒在雪地里的朴东勋。羊说人过得不好,或是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会容易变得刻薄。我也逐渐有了这种感觉。很容易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一股恨,在对事情和他人的想象中都有一股毁灭的劲。我不会让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表达在日常的交往里面,但它好像会因此吞食我。

周末终于把摊乱了一周或是好几周的房间和书桌理干净了,也许我好了一些。

 

2023.02.06

下午4点50。往常已经漆黑一片。现在天还亮着。

看来冬天要过去了。去年换成夏令时的时候很突然,点进会议发现教授已把课讲完。他笑着和我说,之后时间要提早一小时喽。

去年天刚冷下来时,我抱怨天黑得太早。现在倒有点不适应变回去。我开始喜欢天很早暗下来。开着书桌上的暖黄色的灯,从四点多到凌晨都可以窝在那个位置上做杂七杂八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我不想改变任何自己的状态,不想迎接新的变化。想在一个污浊,暖和的树洞里面保持同一个样子,把垢深深藏在衣服堆和塑料零食包装里。

今天天气很好,出发去上课的路上觉得特别活不下去。编程编了一下午,有了一些眉目。完成了大概60%,挺满足的。于是回家路上就没那么想死了,虽然还是很难过。人也许一直要做这种平衡。上学的时候挤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工作的时候也要挤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原本会预先看好一周之内有什么due,现在觉得,只把后一天的事情做好已足够好。

另一件让我想要活下去的事显得我刻薄。我发觉生活很难过下去的时候,和家人视频视频就好了。不是因为获得情感支持,而是体会她们的想法和生活处境后,就觉得再难也要想办法坚持下去。东勋的大哥尚勋说,东勋啊,你一定不能被公司裁了。你被裁的那瞬间,你马上就变成我。我发觉如果我离开争取去向的世界,我也会变得一蹶不振,会灰暗地融入那片背景里。我不想过眼界、信息被限制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受情感和物理劳动的苦,无法轻易摆脱。吃什么亏都不会惊讶的那种生活。

 

02.08

在公车上闭上眼睛尝试休息。除了耳机里的9522,便是公交车引擎的声音,或是车内排风的声音。响得无法忽视,却能在其中找到乡愁。

 

02.09

今天也在回家的公车上睡觉。耳朵没有睡着,所以到站之前及时睁开了眼。阴天,湿冷。空气里熟悉的破败的味道。还好在精神正常的时候做了很多对未来精神不健康的时候有好处的事情。陆续和一些教授讲师交流课程以后又想活了。

过去我听到的全是:“学校又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开“ ,“要考虑别人“。而她说,我能为你做什么,怎么样改变上课的方式?这样也许你可以及时多问些问题了。

几次和同事日常的交流,也让我意识到要去建造并维护自己的边界,但那是他们早就习以为常的,实行在人生里的事情。Ola很喜欢上学期教授带的饼干,因为很好吃,她感叹了不止一次。我记着这件事,但是没空买。这周我对她说也许我下周会买来,就能带给你了。她用她往常夸张又诙谐的语调说,“拜托,伙计,不能因为我喜欢吃,你就要去买啊” 听完好像被敲了一击,我假装慢慢地点头,回了一句:“你说的有道理。”也许不只是因为一个人喜欢什么,就去为此付出努力,是一种很健康的、对自己好的态度。而我习惯的是那种,从母亲和奶奶那里继承来的无我式的牺牲。

另一次我不小心又说错了凯西的pronouns,把he说成了she。他表示没关系,“你不是反应过来了嘛,很多人都不会更正自己。“可我还是觉得很抱歉。我很厌恶自己被社会规训的性别观念束缚,即这个人外貌偏女性化我就会用看待女性的角度看待ta,这个人外貌偏男性化,我才会把男性气质和ta挂钩。亏说我是个社会学的,很多时候潜移默化的观念还是很顽固。要经常刻意去训练自己,才能减少对别人的成见和伤害。我反复向他解释自己的立场和看法,只想表达“不是有意说错的”。他说,真的没关系,毕竟说真的,我们都不熟,对彼此基本上也不了解(所以我不是很在意)。这是我受到的另一个文化冲击。

想了一阵子,想完了这些。觉得在这里,人可以过得很多样。

 

02.12

不容易放弃和人的关系即是我的长处也是短处。
写东西一定要人的感官像触角一样,什么都要感知到,但也不能感知得太多。

 

02.22

洗碗的时候,突然想起前年夏天。

我和小祯看完烟花后告别。那是非常,非常奇妙的一个晚上,美好得不真实。我们去罗森买了酒,然后骑车到公园,穿过沉闷又有些湿热的空气,从草地一点一点走到人头攒动的海边。骑在半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听到烟花的声音了,也能看见些许被染白的天空。我骑得很着急,但小祯好像不是很在意。

看完烟花,我不记得我们怎么回去的,好像还是骑车。我陪她走进小区,走到她家楼下。她说,你家里人还在等,不要陪我到底啦,他们会不会想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我说,才不会嘞,他们绝对不会介意。我非常想陪你,他们肯定也希望你安全到家。具体怎么说的,我不记得了。但这是我当时想表达的意思。

什么时候,还能在夏天的夜晚送你回家呢。我在那时候就知道这样的时刻会越来越少,所以想多多陪你。

然后我独自走出小区来回曲折几次的铁制小边门,家人的车已经在路边等待。那好像是我近几年来第一次觉得家人的爱和信任是如此安心。一打开车门就发现所有人一起来接我回家。除了我爸,我知道爷爷奶奶和妈妈都不会因为等待我有任何直接的怨言。大家挤在一辆小车子里,很多张嘴巴在一起讲话,小小的空间被撑满了。娘娘虽然不在,但我一上车就收到她的便携电风扇,靠枕礼物和她做的芋圆冰。我记得奶奶回家的时候头仰着,短暂地打着瞌睡。对于她的睡眠时间来说,也许七八点已经晚了,所以她困了。我还觉得很好玩,给她拍了照片。她那时没有烫发,细软的发丝贴在头上,耳朵后面的几撮稍稍翘起。她睡着的时候,手还能撑在膝盖上。

我很喜欢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那个家,周围有很多树,装潢也是白色和绿色系的。饭厅的灯是冷色的,在夏天独有一份稳重和清爽。我也想念失去的那个家,饭桌是带有磨砂纹路的绿色玻璃桌子。无聊的时候,我喜欢摩挲桌子反面的条纹。

 

02.25

随机看了一些人的微博,感到非常绝望。如果人习惯了一个环境,然后被那个环境吞噬,不思考自己的状态,那么去到哪里都不会好。崩坏的系统不断制造着带有毒性的品质。所幸一些其他在微博上的人是那么强韧和热爱生命,才让我觉得宽慰一些。

如果见到羊,我想仰面在她旁边躺着,然后想一些事情,静静地流泪。也许她会比我先感到悲伤。

 

02.26

周末,一如既往地糟糕。我在崩溃的边缘,无法真正崩溃。没有一件如意的事情。再次失去了很多感知力,无法写出东西。

 

02.28

J又如期在月末跑来博客看我的日记。虽然每天都被不知名的阴郁笼罩,压制住,但是今天我感觉没有那么糟。我在听蔡依林的歌,我想到你偶尔会来这里看我这些gibberish,就感觉好些了。